四十

對於突然冒出來的五萬瓦大燈泡，祁慧雖然有點意外，但很快就接受了這個現實，還特別開心地跟大家打招呼。可莫喬依舊很生氣，嚴肅地繃著臉，不要錢的冷氣蹭蹭地往外冒。

老好人鄧振宇有點過意不去，想把幾個隊友拉走，劉一傑和許展鵬不肯，賤兮兮地道：“走什麽呀，難得看到喬妹氣成這樣，多看幾眼。喬妹你也沒什麽好生氣的，反正早晚都要介紹弟妹跟我們認識的，我們不過就是來得急了點兒。”

“對呀，你看弟妹都沒生氣，還挺高興的。”

祁慧抿嘴笑，偷偷掐了莫喬一把，小聲勸道：“好啦，大家來都來了，一起去吃飯還更熱鬧。”

“就是麽。”許展鵬故意跟莫喬過不去，“喬妹訂的是哪裏的位置，一會兒能坐得下我們這麽多人嗎？”

莫喬冷冷地回道：“當然坐不下，要不你們自己找別的地方。”

“坐不下也沒關系，擠一擠唄，擠一擠暖和。”劉一傑笑得肚子痛，“說不定我們到得早，餐廳還能給挪個大包間出來，多好，是吧？”

莫喬“哼”了一聲，拒絕和他說話，那模樣完全就是一只生氣炸毛的小貓，跟平時淡定大氣的畫風截然不同。

祁慧忍住笑打圓場，“是呀，莫喬訂的餐廳我去過，平時都是小桌難訂，大包間反而空閑些，我們換個大桌，餐廳還更高興呢。對了，傑哥你們開了車過來嗎，不然跟我們擠一擠？”

“他們開了車，”不等劉一傑說話，莫喬就急切地搶先道：“宇隊的瑪莎拉蒂，比我這小破車寬敞舒適多了。”說著話就開始趕人，“萌萌還發什麽呆，快坐過去。我們得趕緊走了，不然一會兒路上準堵成臘腸。”

他算是看明白了，這幾位就是故意來跟他搗亂的，反正是逃不掉，索性老老實實地被他們敲詐一頓，省得這群牲口繼續跟他過不去，連帶著把後面兩天的約會全給毀了。

於是，等到了餐廳，莫喬的臉色終於不像之前那麽陰沈可怕，鄧振宇和孫萌明顯松了一口氣。正如祁慧之前所預料的一樣，餐廳很爽快地給他們換了個大的包間，其中一個服務員甚至還認出了鄧振宇，激動地拿著小本子請他簽名。

莫喬靠著祁慧坐下，孫萌則坐在祁慧的另一邊。作為隊伍裏最年輕的小弟弟，孫萌其實還是很老實的，除了在吃東西上有點執念外，他一般很少做出格的事，今天明顯是被劉一傑他們抓過來的，因為擔心莫喬生氣，孫萌表現得十分乖巧，當然，也不排除他還有其他的目的。

“姐姐你喝茶嗎，我給你倒。”

“姐姐你喜歡吃什麽？這家店裏的蝦餃做得很好，你要不要嘗一嘗？”

“姐姐你上次給喬哥做的牛肉幹和酥魚特別好吃，我從來沒吃過那麽好吃的酥魚。你的廚藝真是太厲害了……”

祁慧被孫萌吹捧得都有點找不著北了，正準備發話說要給他做一些當零食，莫喬忽然打斷道：“萌萌，你差不多就行了啊，別哄著慧慧給你做吃的。她是高二班主任，平時忙得要命，哪有那閑工夫成天窩在廚房裏。還有，方指導昨天才跟你說了讓你註意體重，世乒賽之前不準長胖，你不會是轉頭就忘了吧。”

孫萌不高興，臉都鼓起來了，“我都還沒開口呢。”

許展鵬笑，“真看不出來啊，喬妹竟然這麽疼媳婦兒。我本來還以為像他這樣長得好，追求者又多的帥哥肯定得有點大男子主義，沒想到他還挺會心疼人。”

莫喬白了他一眼，“這不廢話，好不容易才追到的，不好好表現怎麽行。再說了，也不止我心疼她，我媳婦兒也疼我。當然，你們這些單身狗是無法體會這種幸福的。”

許展鵬：“……”

劉一傑都惱了，“誒誒誒，莫喬你說話註意點。要懟許展鵬就沖著他去，幹嘛牽連我們這些無辜路人。”

“你哪兒都不無辜。”莫喬一邊點菜一邊冷笑，“別以為我不知道，破壞我約會這種事，十之□□就是你跟卷毛攛掇的。孫萌反正是沒這麽大膽子，宇隊從來不會幹這種損人的事兒，只有你跟卷毛心眼兒最壞，今天的事我算是記住了，就等著我報仇吧。”

他繃著臉說要報覆的樣子特別蘇，祁慧半捂著臉笑得不行。劉一傑滿臉驚恐地看著祁慧，“弟妹你在笑什麽？”明明場面這麽可怕，為什麽這姑娘還傻乎乎地笑，能跟莫喬大魔王看對眼的人真是“資質不凡”啊。

祁慧小臉紅撲撲的，眉眼全都彎起來，羞澀地道：“好帥啊。”

劉一傑：“……”

其餘眾人：“……”

尼瑪的，真是不給單身狗活路了！就連鄧振宇都開始覺得，他們今天過來攪局真是一件特別爽的事！

一頓飯吃到快九點，期間莫喬不知放出了多少眼刀子，只可惜大家都早已身經百戰，絲毫不為所動，甚至等到吃完飯要散夥了，劉一傑還賤賤地問：“弟妹住哪邊兒？要不我們一起送你回去吧。上回聽莫喬說你爸是宇隊粉絲，什麽時候再把你爸約出來吃飯唄。”

莫喬沒來得及阻攔，祁慧就傻乎乎地回了話，“那敢情好，我爸一準兒高興死了。不過你們最近也挺忙吧，馬上就世乒賽了，什麽時候動身？”

“過兩天就得走了。”莫喬搶先回道：“歐洲離得遠，又有時差，所以隊裏讓我們早點過去調整一個禮拜。”說到這裏他的情緒有點低落，分開了一個多月，好不容易才終於見了面，過不了兩天又要分開。難怪隊裏全是一群單身狗，哪個姑娘受得了男朋友一年到頭不著家。

“世乒賽打完就回來嗎？到時候我也快放暑假了，有時間就去看你們訓練。”

“好啊。”莫喬溫柔地笑，轉頭又警告地瞪了劉一傑一眼，牽著祁慧的手跟隊友們告別。到了祁慧家樓下，倆人又開始依依不舍。莫喬抱著祁慧在樓道裏猛親，這次沒有祁爸的電話打擾，莫喬表示親得很過癮，只是臨分別時祁慧有些頭疼，掏出小鏡子盯著嘴看了半天，“壞了壞了，一會兒回去我爸肯定又問我嘴怎麽腫了。”

“那你上次怎麽說的？”莫喬摟著她的腰舍不得放手，下巴隔在她的肩膀上磨蹭。

“我說吃火鍋吃的，當時他倒是沒懷疑，可是今天肯定不行。”祁慧頭疼不已，“上次他以為我沒男朋友，所以好糊弄。今天就麻煩了！”

“那——要不我直接送你上去吧，順便跟你爸打聲招呼。早晚都要見面的，說真的，我還蠻想跟你爸見一見。”

祁慧驚恐地看著他，“現……現在？不行不行不行，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，而且，你一聲招呼不大就這麽突然上去，我爸說不定還會覺得你對他不重視。第一次見面都要鄭重一些，不然以後就完了。”

莫喬苦笑，“跟你開個玩笑，看把你嚇成什麽樣。”

“我不是害怕，就是有點擔心。”祁慧嘆了口氣，一屁股坐在樓梯口，“別看我爸嘴裏說得好聽，什麽趕緊把男朋友帶回家讓他考察考察，其實他心裏頭才舍不得我出嫁呢。我媽去得早，我爸又一直不肯再婚，從五歲起就是我們爺倆兒相依為命，真有一天連我也走了，這家裏頭空空蕩蕩的，他一定難受死了。”

莫喬扶著她的背，靠著她身邊坐下，柔聲道：“別胡思亂想，走什麽走啊，等以後我們倆結婚了，再把咱爸接過來一起住就是。我家裏人口簡單，房子也大，還怕不夠住。常言道，家有一老，如有一寶，我還巴不得家裏有個長輩呢。”

祁慧忽然想到莫喬的身世，心中難免愧疚，不安地問：“我是不是讓你想起不開心的事了。”

莫喬搖頭笑，“都過了好多年，我早就走出來了。人吶，哪能一輩子都生活在過去的陰影裏。我外婆在世的時候經常說我沒有父母緣分，把我生父拋妻棄子的責任甩到我頭上，小時候是真傷心，後來大了就明白了，大人的自私跟我有什麽關系呢，我要是把什麽事兒都攬在身上，那一輩子就別想過安靜日子。後來我媽和王叔車禍離世的時候，我也很快就振作起來。人生的路是自己走出來的，如果我想繼續前行，想要有所成就，就不能被這些苦難打倒，只有越過了這一道又一道兒的坎，才能到達我最終的目的地。所以，慧慧你不用擔心在我面前說錯什麽話，也不用擔心我有任何心理陰影，我和你在一起，是因為我喜歡你，喜歡你積極向上、樂觀開朗的性格，喜歡你什麽都不怕，勇往直前的精神。你在我面前，只用保持你自己的真心就好。”

有那麽一會兒，祁慧腦子裏空空的，想說句什麽感動的話，可是一個字都冒不出來。她覺得自己很幸運，不，簡直就是上天的寵兒，不然，怎麽能遇到莫喬，遇到這個天底下最好的男人。

她心裏這麽想，也就這麽說了。莫喬被她誇得都臉紅了，小聲道：“人家是粉絲濾鏡，你這是情侶濾鏡，簡直有一萬米那麽厚。”

祁慧拍了拍衣服起身，低頭看看莫喬，“你也起來吧，我們一起上去。”

“啊？”

“你不是說要去見見我爸嗎？我們現在上樓。”

於是，倆人手牽著手一起上了樓。莫喬的臉色看起來很平靜，但祁慧卻明顯地察覺到他掌心的濕意，心裏不由得有點好笑，但還是忍住了沒有點破。

這樣的莫喬莫名地有些可愛呢。

“爸，我回來了。”祁慧一邊開門，一邊朝屋裏喊，卻沒有聽到熟悉的回答。

不在家嗎？祁慧不由得疑惑不解，祁爸今天晚上不值班，怎麽會不在家呢。她一邊納悶一邊準備給祁爸打電話，掏出手機一看，才發現手機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自動關機了。

“茶幾好像有紙條。”莫喬眼尖地發現了茶幾上便簽，三步並作兩步地上前拿過來遞給祁慧，“是你爸留的嗎？”

祁慧凝神一看，臉上瞬間變色，“我大姨出事了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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